次日晨起,晨曦才刚透过淡薄的云层,丝丝缕缕地洒在金銮殿那威严的琉璃瓦上。大臣们身着朝服,头戴乌纱,于殿内已等候良久。他们或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近日朝堂局势,或神色凝重、眉头紧锁,暗自思忖着即将面临的朝事。
就在众人的焦灼与不耐愈发浓重之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皇后身着凤袍,身姿婀娜却步伐匆匆,那凤袍上金丝绣成的凤凰振翅欲飞,在光影交错下熠熠生辉,尽显尊贵威严,可此刻皇后的面容上却难掩忧虑之色。她身后,冯敬中亦步亦趋,神色恭谨,一路小跑着紧跟皇后步伐。
众位大臣见皇后驾到,忙不迭地整理衣冠,跪地齐声高呼:“参见皇后娘娘,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!” 呼声在空旷的金銮殿内久久回荡,惊起殿梁上一群宿鸦,扑簌簌振翅高飞。
皇后薛舒窈声音清朗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今日本宫前来,实是有要事相告。昨夜,皇上于贤妃的长春宫中突遭变故,竟是险些丧命。” 此言一出,大臣们面面相觑,惊惶之色在眼中迅速蔓延,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。
“现下,皇上正于养心殿内闭门休养,一时半刻,恐是难以苏醒。” 皇后微微仰头,目光扫过众人,眼中的沉痛恰到好处,继续说道,“国不可一日无君,本宫斟酌再三,欲让誉亲王代为监国,先行处理一应政事,也好稳住这朝堂局势,不致使社稷动荡。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?”
话语落地,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,激起千层浪,大臣们神色各异,有的低头沉思,有的欲言又止,殿内一时陷入僵局,唯有时不时拂过的微风,撩动着众人的衣摆,预示着一场暗流涌动的纷争即将拉开帷幕。
殿内寂静良久,终于,御史中丞李茂正率先出列,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:“皇后娘娘,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。我朝祖制森严,皇位传承、监国摄政皆有定法,未曾有亲王随意监国之先例。且如今皇上只是一时病倒,尚未至无力回天之际,臣等理当静心祈愿皇上龙体安康,暂由内阁诸臣协同六部维持朝堂政务,以待皇上苏醒,如此方为稳妥之举。”
户部侍郎万青岳见状,亦紧跟其后,上前躬身说道:“李大人所陈,鞭辟入里,臣深以为然。誉亲王与恭郡王,俱为皇上子嗣,血脉相连,臣妄揣之,若使二位皇子并肩监国,共辅朝纲,于社稷民生而言,似更为周全妥帖。”
大理寺少卿周宗明上前一步,双手抱拳,沉声道:“如今边关烽火频燃,虏寇环伺,犹如恶狼觊觎,形势岌岌。朝堂之上,若不速立监国贤能以镇大局,恐军心震恐、民心惶惶。誉亲王殿下往昔与匈奴鏖战之际,更是冲锋陷阵、智勇双全,其赫赫战功,满朝皆知。值此皇上病重之际,由殿下监国,居中筹划,外可震慑敌酋,内能安定朝野,必可保我朝社稷安稳,江山永固。”
李青安眸光一闪,上前拱手,急切道:“皇后娘娘,微臣斗胆进言,臣等可否入宫探视皇上龙体?倘若圣上天佑,恰于此时苏醒,臣等躬逢其盛,聆听皇上金口玉敕,诸多事宜便能迎刃而解,朝堂亦可速归安宁。”
薛舒窈微微颔首,仪态雍容,缓声道:“皇上此番呕血过多,龙体大亏,元气大伤,需静心调养,实在不宜过多人等扰攘探视。便着裴大人、李大人与薛大人探望即可,其他大人还请先行回府等候消息。”
众人闻听所遣之人乃是李青安、裴文远,心下稍安。二人在朝中向以正直公允着称,有他俩前去,想来诸事当能秉公而断,不致偏颇。
行至养心殿途中,裴文远对凤辇上的皇后揖手问道:“敢问皇后娘娘,陛下缘何骤染重疾?往昔圣上体魄向来硬朗,此次龙体欠安,委实太过突兀。”
李青安亦步亦趋,目光紧锁皇后薛舒窈。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齐聚,顾及天家体面,此事断难启齿。然此刻情形迥异,发问之人乃朝堂众臣公认的端方公允之士,这般情境下,倒也能一述究竟了,且由他们将此事传出,于她与誉亲王而言,自是受益匪浅。
薛舒窈凤眸轻抬,扫视众人一圈,须臾,朱唇轻启说道:“此事说来,委实荒诞不经,本宫原也难以启齿,只是诸位既如此关切,本宫便也不再遮掩。”
裴文远恳切而言:“皇后娘娘但说无妨,臣等必守口如瓶,断不会妄加传扬。”
薛舒窈微微扬起下颌,缓声道:“近些时日,圣上频频宿于长春宫贤妃处,宫闱之内人尽皆知。本宫身为后宫之主,念及宫中已然一载有余未有子嗣诞下,圣上许是盼着贤妃腹中胎儿能为皇家开枝散叶,故而并未多加干涉。孰料,昨夜亥时三刻,长春宫忽传太医急讯,言陛下龙体抱恙。说来也巧,昨夜本宫肩颈酸痛难耐,召了数位太医于殿内施针艾灸。闻听圣上不适,本宫强忍着周身疼痛,携太医匆匆赶赴长春宫。”
言至此处,薛舒窈目光陡然一寒,声调不自觉拔高几分:“经太医悉心诊察,方知圣上竟是纵欲过度,以致气血大亏,脏腑机能紊乱,已然呈现衰败之兆。圣上素日勤勉朝政、克己自律,何时有过这般荒唐行径?本宫心觉有异,即刻着人细查长春宫,果不其然,于内室多处搜出催情迷香。那熏香之中、香囊之内、锦被之上、乃至贤妃周身所敷香膏,皆有此物。多重催情迷香交织萦绕,令圣上神志恍惚,欲念难遏,终至呕血昏厥。”
三人听闻皇后这番言语,皆面露惊惶之色,裴文远与李青安对视一眼,眼底俱是震撼,旋即又低头不语,默默跟着凤辇前行。
薛舒窈见众人反应,心中暗自满意,她微微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太后娘娘向来不理后宫诸事,月余前又去了宝觉寺为国祈福,本宫已着人将此事禀明太后。这后宫本是安宁祥和之地,如今竟出了这等秽乱宫闱、戕害龙体之事,叫本宫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?”
言罢,她接着说道:“如今皇上昏迷不醒,朝堂之上诸事纷纭,亟待决断。本宫亦知国不可一日无君,可皇上这病情……”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,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,“诸位皆是朝廷栋梁,心系社稷,值此危难之际,可有何良策?”
裴文远略作思索,上前一步奏道:“娘娘,目下之要,自是倾尽全力疗愈圣上。皇城安稳亦乃重中之重,养心殿当由羽林卫亲卫值守,确保圣上安危无虞。”
薛舒窈颔了颔首,轻言:“裴大人所言极是,养心殿内,有羽林卫左统领袁忠勋大人亲自守卫,外有御林军统领明海涛严防。若无本宫手谕,任谁亦不得擅入。只是这后宫幽深,隐忧暗伏,本宫唯恐有那心怀叵测之徒,乘隙兴波作浪,淆乱朝纲。”
李青安神色凝重,沉声道:“娘娘宽心,臣等必当竭尽所能,辅佐娘娘绥靖局势。”
薛舒窈微微应了一声,继续道:“本宫欲于养心殿外设一祈愿坛,召集宫嫔、太监、宫女等,日夜祈祝,望上苍垂怜,佑护圣上早日苏醒。裴大人、李大人、薛大人,你三人便留于朝堂之上,抚慰群臣,切不可令其惊惶失措,若遇那借机寻衅、造谣生事之徒,无须姑息,即刻缉拿。”
“微臣领命。” 三人异口同声,躬身应诺。
养心殿外,御林军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个个身姿挺拔如松,目光冷峻似鹰,手中长枪寒芒闪烁,将这皇家禁地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,密不透风。往来的太监、宫女们皆屏气敛息,脚步匆匆,不敢稍有停歇,生怕惊扰了这凝重的氛围。
待众人鱼贯步入养心殿,只见明黄的帷幔低垂,随风轻轻拂动,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帝王的威严与此刻的落寞。龙榻之上,皇帝双目紧闭,面色惨白如纸,原本英挺的面庞此刻毫无血色,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,气息微弱得仿若随时都会断绝。
众人见状,纷纷跪地叩首,裴文远率先开口,声音略带哽咽:“陛下,臣等前来探望,望您龙体早日康复,重振朝纲。” 言罢,以额触地,久久不起。李青安亦是眼眶泛红,跟着俯伏在地,口中喃喃:“圣上啊,臣定当竭尽所能,保我朝国泰民安,只盼您能快快醒来。”
薛舒窈莲步轻移,缓缓走到龙榻前,目光在皇帝脸上停留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假意的担忧,更有隐藏极深的快意,旋即垂下眼眸,轻声道:“皇上,您且安心养病,朝堂与后宫诸事,臣妾自会料理妥当。” 说罢,她轻轻抬手,示意众人起身。
殿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太医院院首虞崇山一路疾行,额前豆大的汗珠滚落,未及拭去,踏入殿门便匆匆撩袍跪地,声音带着几分惶急与无奈:“皇后娘娘,诸位大人,圣上此番龙体抱恙,病情棘手至极啊!微臣领太医院一众同僚昼夜不辍,竭心尽力,凡能搜罗的珍稀药材,皆已倾囊祭出,诸般疗法亦是毫无保留逐一施展,可如今…… 圣上依旧昏迷沉沉,牙关紧闭,汤药点滴难进,微臣实在是无计可施,还望娘娘与诸位大人明示,这可如何是好哇。”